来源：解放日报
作者：张全
昨晚，东京奥运会迎来闭幕式，奥林匹克接力棒移交给下一个主办城市巴黎。
如果把本届奥运会比作一位参加竞技体操的选手，那么其充满风险的翻转腾挪无不令人悬心——从日本连日破万的新增新冠病例，到奥运村聚集性感染，再到日本民众“停办奥运”的呐喊……好在，它终于“平稳落地”，让世人松了口气。
分析人士认为，奥运会“有惊无险”顺利举办，从舆情角度看，或对日本首相菅义伟在政治困局中站稳脚跟、谋求继续执政有正向效果。另一方面，调查显示民众对疫情的担忧并未因奥运而下降，菅义伟提出的疫苗接种目标也将直面“大考”。而奥运预算超标，日本经济复苏的严峻形势，更成为菅义伟案头两本沉重的“经济账”，难保他不会重陷“奥运后的诅咒”。
反对声中顺利收官
“在圣火熄灭之际，对主办国来说，奥运会并没有达到它曾经寻求的全球胜利和金融轰动效应。”路透社说，“尽管如此，组织者似乎阻止了超级传播事件。考虑到疫情期间有5万人聚集在一起，这是一项了不起的成就。”
复旦大学日本研究中心主任胡令远表示，本届奥运在疫情的特殊背景下举办。从积极面而言，日本政府、国民、志愿者做出巨大努力，为奥运会顺利举办付出很多，确保赛事全程没有出现重大突发险情。他们的付出也让各国竞技者的职业运动生涯有所回报，这是应该肯定的。
国际奥委会主席巴赫6日在闭幕总结发布会上表示，本届奥运会顺利举办的前提是确保安全，东京准备充分。他指出，奥运相关人员可以说是当今世界上“病毒检测率最高的群体”——赛事期间的病毒检测已超过60万次。
另一方面，胡令远认为，在德尔塔变异病毒蔓延、全球抗疫形势严峻的背景下，菅义伟出于秋季选举提振选情的需要，执意举办奥运，赌注下得未免太大，“不仅使民众安危受到政治利益绑架，更有违奥运促进人类健康的根本宗旨。”
全国日本经济学会副会长、上海对外经贸大学日本经济研究中心主任陈子雷表示，2013年日本申办2020年夏季奥运会时，曾满怀期待，希望自己成为亚洲第一个、世界第五个两度举办夏季奥运会的国家，也希望以奥运会推动日本大地震灾后重建、实现经济可持续发展。不过，新冠疫情使日本“奥林匹克景气”旧梦难重圆。
“如果说1964年的东京奥运会，是在日本经济高速增长、国民普遍对美好生活充满向往的情境下举办的，那么今年的奥运会则是在近七成民众的反对声浪中召开的。”陈子雷说，如今奥运能够有惊无险地办成，实属万幸。但它没有改变民众对疫情的担忧，离菅义伟设想的亮丽成绩单也相距甚远。
日本私营民调机构NRC一份7月28日的调查结果表明，在1000名受访者中，28.8%的人认为，随着日本队获得更多奖牌，日本公众对体育和运动员的兴趣有所增加。然而，民众对新冠病毒的担忧基本没有变化，只有4.9%的受访者认为奥运有助于缓解民众对疫情的担忧。
抗疫前景仍然曲折
“在日本健儿刷新奖牌数的同时，该国新冠病例数也在不断刷新。骄傲和焦虑交织在一起。”《卫报》写道。
近日，日本连续多天单日新增病例超过1万例。东京日增病例突破4000例大关，并将紧急状态延长至8月31日。尽管越来越多地区进入紧急状态或“准紧急状态”，菅义伟仍表示，日本近期疫情暴发和举办东京奥运会无关。
然而，这一表态受到多位日本医学人士质疑。日本政府首席医疗事务顾问尾生茂警告，围绕奥运的“节庆气氛”令人产生自满情绪，放松防疫警惕性。日本民主医疗机关联合会会长增田刚说，奥运举办本身就向市民传递了心理暗示：感染控制措施变得不那么严格。
与此同时，奥运村内的一幕幕也令人忧心。4日，奥组委称此前居住在奥运村内的希腊花样游泳队出现“大规模感染事件”。日本媒体还爆料，由于奥运村相对于外部可谓“平行世界”，反而助长了运动员聚会庆功、饮酒作乐的势头，无形中增加了传染风险。
有舆论指出，奥运会后还有残奥会，日本的防疫形势仍然严峻。为东京都政府提供建议的专家预测，如果目前的传播趋势持续下去，到8月18日，东京的7日平均新增病例可能飙升至每日10900例。与此同时，医院病床告急、政府要求不少中轻度患者“居家隔离”的做法，被日本在野党斥为“弃民政策”，可能加剧疫情传播。
陈子雷表示，菅义伟提出8月底40%民众接种的目标能否实现，可能成为一个观察点。但日本一来由于美国“卡脖子”导致疫苗供应不足，二来管理体制导致分配缺陷，三来政府抗疫政策又不决绝，“走走停停”，这使得抗疫前景仍然曲折。
助推选情概率不大
而疫情应对，也事关菅义伟的执政前途。
胡令远认为，从内政角度看，奥运顺利收官，民众倾向于在舆论方面对菅义伟做出正面评价，总体上有利于选情。但也有一部分民众可能对菅义伟“政治利益至上”的做法表示不满，再加上疫情反复、东京未走出紧急状态，都会加剧民众对政府的不信任。“因此，很难说奥运是否对菅义伟政治生命延续起到关键性影响。”
从外交角度看，相比2012年伦敦奥运会开幕式约80位首脑出席、2016年里约奥运会约40位首脑出席，今年东京奥运会“大佬”出席数量是近年来最少的。菅义伟在7月22日、24日两天共接待12位首脑级人物。日本政府消息人士表示，这令菅义伟力争借奥运外交提升政府威信的“期待落空”。
不过，胡令远认为，疫情下许多外国领导人缺席，也在菅政府预料中。况且，美欧还是派了重要人物捧场——无论是美国第一夫人吉尔·拜登，还是法国总统马克龙，都让菅政府获得外交收益。至于日韩围绕旗帜、标语、“开小灶”等事件的“民意对撞”，则属于历史、领土等固有矛盾，不算大失分。“虽然差强人意，但菅政府的奥运外交还是取得了一定效果。”
陈子雷认为，奥运未对日本政治走势产生明显影响，助推菅义伟选情的概率不大。
“眼下菅义伟支持率接近30%警戒线，‘中期考试’成绩单不甚理想。接下来他可能通过G20峰会上的外交表现来收拾残局，赢得加分。”陈子雷说，不过另一方面也应当看到，自民党内还未出现菅义伟的替代者，“倒菅运动”暂无迹象。进入选举周期后日本政坛动向值得进一步观察。
日经新闻指出，对于菅义伟而言，避免“奥运会后的诅咒”成为一个突出问题——每次日本举办夏季奥运会或冬季奥运会后，都有首相因各种原因下台。这位72岁的政坛老将会不会成为又一个“奥运会后的牺牲品”，值得关注。
经济效益难达预期
路透社指出，随着奥运会结束，日本将不得不计算成本和收益。
奥运会和残奥会的费用预计将达到1.64万亿日元(约合150亿美元)，比2020年推迟举办奥运会之前的花费高出22%，是东京在申办奥运会时提交的8000亿日元预算的两倍。
陈子雷表示，奥运的经济效益一般在举办前后的时间段体现，未必在举办当年实现效益最大化。不过鉴于奥运期间没有游客、没有看客、没有顾客，“三客”缺乏导致奥运难以产生预期经济效益，将主要靠广告收益、转播权收益“回血”。如此大规模投入是否会催生更多债务，也有待观察。
瑞信日本首席经济学家白川浩道并没有否认举办奥运对经济的利好，但同时表示目前对经济的直接影响要小得多，间接影响似乎更小。“主要因为日本政府想利用举办奥运会的机会，邀请更多的外国公司在日本开展业务。这是间接影响，目前还没有发生。所以我们有点失望。今年奥运对GDP的影响太小，以至于无法估计。”
陈子雷说，日本第一季度国内生产总值（GDP）环比减少1.3%，按年率折算下滑5.1%，下滑幅度远大于此前预估的4.5%。第二和第三季度的经济指标仍然不容乐观。
日本第一生命经济研究所首席经济学家永滨利广表示，第四次紧急状态仍将拖累日本个人消费，预计导致第三季度经济环比下滑0.6%，按年率计算降幅为2.3%。陈子雷说，如果第三季度不能由负转正，那么今年日本经济将保持负增长。
“菅义伟如今就像攀岩运动员一样拼命坚持，紧紧抓住奖牌得主的光环，希望能在今秋选举前用奥运为自己加油。”《卫报》等媒体写道，但只要疫情依然严峻，经济和就业得不到提振，民众只会更加笃信“奥运骗局”。这足以抹去东京奥运会带来的任何好处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