来源：解放日报
作者：廖勤
9月24日，美日澳印“四方安全对话”将首次在白宫举行线下峰会。
外界认为，拜登政府在半年时间内，先后张罗四国领导人首次视频峰会和首次面对面会晤，意味着美国正在全面推进印太战略。但是，由于四国各有盘算，四方机制能否成事、能走多远，依然存在不确定性。
两个“优先事项”
“四方安全对话”并非一个新概念，曾由时任日本首相安倍晋三于2007年提出。
但是，直至2017年，在特朗普政府“印太战略”的推动下，这一“空壳”构想才被充实“血肉”，进而走向机制化。在特朗普执政时，四国2017年重启对话、2019年起举行外长会、去年四国时隔13年联手参加“马拉巴尔”海上军演，被视为在军事合作领域迈出较为实质的步伐。
美国总统拜登今年1月上台后，虽然推翻了前任特朗普许多政策遗产，但是对四国机制情有独钟，非但不能割爱，还着力推进。上任不久后，拜登就召集首次四方首脑“云会谈”；四国外长、防长也是密切互动。
白宫在此前宣布峰会时间和地点时，特意强调拜登政府的两个“优先事项”，一是将“四方安全对话”提升为优先事项。此前3月举行首次视频峰会，现在9月“升级”为首次面对面会晤；二是将参与印太事务列为优先事项，包括通过新的多边合作来应对21世纪的挑战。美方在白宫接待三国领导人正表明此点。
印度媒体分析称，此次四国首次举行线下峰会，是该机制发展历程中的一个高潮，显示美方正全面推进印太战略，以此显示“美国回来了”。
复旦大学国际问题研究院院长吴心伯指出，特朗普政府正式推出“印太战略”，并且将“四方安全对话”定位为美国推进印太战略、制衡中国影响力的关键支点。拜登接过特朗普的“衣钵”后，并没有改变这一机制的定位和性质，只是在合作内容与范围上有所扩充、拓展。比如，特朗普政府着重安全合作，拜登政府则加入经济内容，包括供应链、数据产业、稀土等合作，但两者都以中国为主要对手和目标。
在吴心伯看来，美国此次“热心”张罗首次四方线下峰会兼具象征性意义和实质性期待。从象征性意义上来说，半年内先后举行线上和线下峰会，表明拜登政府重视四方合作，将四方对话置于美方外交议程的重要位置。从实质性期待来说，美方期待通过这次峰会就四方在具体领域的合作达成共识或协议。
此外，还有分析称，此次四国峰会正值拜登政府从阿富汗仓促撤军、与英澳新结安全伙伴之后，两起事件都导致美国国际声誉大跌，同时也让其他三国、尤其是印度对地区未来形势产生担忧，美国正可借此次峰会与三方加强沟通，一来修复自身形象，二来拧紧四国内部的关系“螺丝”。
中国国际问题研究院军控与国际安全研究中心主任滕建群指出，美日澳印首脑此次能在线下聚首，与四国的利益诉求密不可分。美方做东主持峰会，意在进一步强化四方安全机制，因为美方将其视为印太战略的组成部分，也是开展大国战略竞争的重要抓手；印度怀揣大国梦想，尤其是在印太地区想一展抱负，希望搭上“四方安全对话”的便车；对日本来说，积极参与四国机制建设更是有利可图，比如“借船出海”，松绑军事武装化等此前受限制的领域；澳大利亚也想在地区事务中刷存在感，并且近些年紧跟美国。
此次峰会前，澳大利亚顶着“背信弃义”的骂名，给美国献上“大礼”——抛弃与法国的“世纪合同”，转而与美国达成核潜艇协议。日本在推进四方机制建设中也始终发挥核心作用。首相菅义伟虽然即将去职，但这次仍坚持赴华盛顿参加四方峰会。
首次会面谈什么
根据白宫消息，在首次线下峰会上，四国领导人将“专注于深化关系，并在抗击新冠疫情、应对气候危机、在新兴技术和网络空间建立伙伴关系，以及促进印太地区自由和开放等领域推进实际合作”。外界预计，24日的峰会将聚焦疫苗、供应链、基础设施、气候变化等议题。
在疫苗合作方面，本次峰会将公布“疫苗倡议”的实施进展，以及其他抗疫援助措施。
在3月视频峰会上，四国提出一项疫苗倡议，承诺在“四方安全对话”框架下，在2022年底前，为印太地区国家生产分发10亿剂新冠疫苗。为此，四国各有分工：美国提供部分资金和技术，日本为疫苗生产及其“冷链”出资，澳大利亚为物流和运输出资，印度则负责大批量生产。
在供应链领域，峰会将就确保芯片等供应链安全达成共识。
日经新闻网称，据其获得的一份峰会联合声明草案显示，四国将承诺通过合作建立安全的半导体供应链。具体来说，四国拟启动一项联合计划，以评估半导体及其关键部件的产能、技术漏洞，并加强供应链安全。
据美国官员透露，基础设施合作也被列入本周峰会的议题清单中。
美国有意力促四国在基础设施方面展开合作，以抗衡中国“一带一路”倡议。此前，特朗普政府提出“蓝点网络”的基建计划，作为“一带一路”的替代选项。今年6月，美日澳重启这一计划。本次峰会预计将讨论如何为地区国家提供互联互通项目，以及建立透明的融资体系。
关于气候变化议题，美国迫切希望四国能在此次峰会上“表决心”，以迎接11月举行的联合国气候变化大会。
外界预计，四国领导人将讨论一些具体目标，包括何时实现二氧化碳净零排放、停用火电厂和煤炭，以及与可再生能源有关的目标等等。
吴心伯预计，鉴于阿富汗局势是当下国际热点，四国领导人或许还会讨论阿富汗问题。但是，四方机制所能发挥的作用恐怕有限。
舆论还认为，中国将是会议上绕不过去的议题，疫苗、供应链、基础设施等议题均显示出抗衡中国的色彩。同时，四方号称建设“自由、开放的印太”，以及所谓“反对挑战基于规则的海上秩序”，峰会还会继续炒作东海、南海问题。
能否成事存变数
尽管拜登政府雄心勃勃，有意将四个“民主政体、市场经济和多元社会”的国家粘合在一起，打造一个集安全、政治、经济于一体的联盟“综合体”。但是，分析人士认为，四方能否成功结盟仍是一个问号。就本次峰会设定的目标看，说易行难。
以疫苗合作为例，在滕建群看来，3月达成的疫苗倡议如同画饼，很难兑现。“美国出技术、日本出钱、印度出生产力、澳大利亚搞推销，听着很美好，其实到现在都没影儿。而且，四国自身抗疫都力不从心，哪有余力援手他国。”
印度媒体称，由于“德尔塔”肆虐，今年3月以来，四国各自遭遇一波又一波新疫情，再加上印度与美国在疫苗免责、专利豁免等问题上意见相左，疫苗计划一度停滞不前。
基础设施合作同样遇阻。印媒称，印度与日本原本在科伦坡港有个集装箱码头的合作项目，结果被斯里兰卡叫停；“蓝点网络”计划也是推进缓慢。
从长期来看，四方机制能否成事、能走多远更是未知数。
吴心伯表示，出于各自利益考量，美日澳印会积极推进四方安全机制，但因受到现实制约，四方能否借此平台成事，仍面临很大不确定性。比如四方抱团抗衡中国影响力，但是，无论是炒作南海问题，还是另起炉灶挤兑“一带一路”倡议，抑或重置产业链去中国化，都非易事，最明显的是，美国无法阻挡地区国家与中国合作。
滕建群指出，四方机制发展趋势取决于四国各自利益之间的交集与分歧。但由于四国各有盘算，该机制预计只是松散的、各取所需的组合，难以形成所谓“小北约”。
值得一提的是，美澳英近日组建新的安全伙伴联盟，一定程度上为本周峰会蒙上阴影。
英国《卫报》称，印度担忧，美澳英“结伴”可能意味着“四方安全对话”降级。
《印度教徒报》认为，美澳英安全组合可能削弱四国地缘战略合作，“四方安全对话”或将变得有名无实，沦为主要处理气候变化、疫苗、供应链安全等全球经济、卫生问题的平台。印度向来被认为是四方机制的短板，其不结盟政策、相对较弱的综合国力，某种程度上都在拖四方合作的后腿。
分析人士指出，美澳英安全联盟不会影响四方安全机制，但是会继续损伤美国的信誉，也会让日本和印度感到尴尬。“这似乎是在提醒日本、印度，你们不是美国真正的核心盟友。”吴心伯说。
事实上，即使参加本周四方峰会，并非表示新德里无“二心”，印度总理莫迪也在玩平衡策略。
印度媒体指出，在出席四方峰会前，莫迪参加了上海合作组织峰会，凸显印度有意在两个战略性机制之间保持地缘平衡。
与此同时，就在法国怒斥美澳之际，周二，莫迪与法国总统马克龙通了电话，谈及两国之间一项拟议中的价值70亿美元的核潜艇合同。外媒称，这通电话似乎显示印法有意在印太地区另结联盟。这些都是四方机制前行道路上不得不面对的障碍与挑战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