来源：解放日报
作者：安峥
“结果就是一切”。日本首相岸田文雄在10月31日日本众议院选举结束后这样说。
最新计票结果显示，上任仅几周的岸田基本经受住了考验。联合执政的自民党和公明党如期赢得大选，共获得全部465席中的293席，大幅超越选前设定的233席目标。自民党虽损失十余席，但单独突破半数席位，超出外界预期。此外，主要在野党围攻策略失效。日本维新会表现抢眼，议席数较选前增长3倍。一些元老级议员铩羽而归，大爆冷门。
自民党为何能在士气低落的情况下，有惊无险闯过大选关？日本维新会为何能势如破竹，一跃成为众议院第三大党？选举结果又给岸田政权和日本政治带来哪些影响？
选民没有选项
投票日来临前，日媒称，这次大选是一场选民公投，持续近9年的“自民党独大”政治将接受评判。自民党高层倍感压力，岸田、自民党副总裁麻生太郎和干事长甘利明曾在总部感慨，“相当严峻”。正因如此，执政联盟将“胜负线”设定为合计超过半数席位的233席。外界普遍认为，这一目标太“温和”，但自民党能否单独得到过半席位仍不明朗。
大选结果显示，自民党虽然选战艰苦，但议席损失不大，只减少15席至261席，单独得到过半席位；公明党发挥稳定，增加3席至32席。最大在野党立宪民主党获得96席，较4年前缩水13席；日本维新会则获得41席，猛增30席。
“我相信我们得到了选民的授权。”岸田在选举当晚如是判断。
如何看待这样的结果？上海外国语大学日本研究中心主任廉德瑰认为，有几个方面超出选前预期。其一，自民党席位只减少15席，比选前预测的损失20至40席要少，“最坏情况”并未出现。其二，主要在野党“围攻”失败，席位继续损失，但日本维新会进步明显，一个无足轻重的小党一跃成为第三大党。其三，自民党干事长甘利明、“石原”派领袖石原伸晃等实力议员选举失利，当众出丑。
“上述结果反映了选民的复杂心理。”廉德瑰说，一方面，他们对自民党的腐败不满，岸田对待森友学园地价门、赏樱会等丑闻的态度仍是不了了之。“污点”议员甘利明等人成为选民集中打击的目标；但另一方面，他们对在野党仍没信心。选民面前几乎不存在自民党的取代选项。那些厌恶自民党、又疏远立场偏左的在野党（立宪民主党、共产党等）的选票，就流向了立场保守、对前两者持批评态度的日本维新会。总的来说，这次选举给自民党敲了警钟。
“自民党能发挥得比预期好，岸田本人恐怕都没想到。”全国日本经济学会副会长、上海对外经贸大学日本经济研究中心主任陈子雷认为，究其原因，主要有几方面。第一，疫情有所好转。相较前一时期，本次选举发生在日本抗疫取得成果的背景下，形势对自民党有利。第二，在野党力量弱，联合策略效果不彰。他们拿不出指引日本未来、引发国民共鸣的有效政策主张，且缺乏具备领导力、社会影响力的核心人物。第三，社会政治倾向偏保守。日本维新会也是保守势力的代表，此前立场与自民党接近，在关西地区影响力日益扩大。日本国内基本出现了关东自民党—关西维新会的政治动态，特别在大阪附近，后者基层力量较为厚实。
不过，“自民党虽然在议席数上赢了，但仍留下隐忧。”陈子雷说，大佬跌落，表现出民众对“大佬政治”和派系斗争的厌恶。干事长甘利明就是自民党最大的讽刺。这一现象并不是只在自民党内发生。在野党内老牌政客小泽一郎落败，也说明一个政治时代的结束，但世代交替并没有完成。在这场国民审判中，不论你职位多高，只要有污点就会落选。此外，岸田内阁虽迎来良好开端，但其政策运行将在明年7月参议院选举再次经受考验。
折射微妙信号
据共同社11月1日凌晨3时的推测数据，本次选举投票率为55.95%，虽然较2017年上次选举增加约2个百分点，但很可能成为战后投票率第三低。陈子雷分析称，投票率在长期走低的背景下有所回升，一是因为允许网上投票，二是自疫情减缓后，民众生活出行等各方面秩序得到恢复，选民热情有所反弹。
“时隔4年选举热度同样不高，朝野政党有必要反思国家政治正处于什么位置？”共同社称，日本令和时代首次众议院选举抛出的课题是：政治的自我改革。
除此之外，本次大选似乎还折射出日本政坛和自民党内一些微妙信号。
其一，首相岸田政治影响力上升，将寻求逐步摆脱安倍的影响。
“从当选党总裁到这次大选，岸田一路走得相对较顺利。”陈子雷说，疫情反弹背景下，菅义伟退选，岸田上位；如今又借势取得众议院的稳定多数；第三步就是9个月后的参议院选举。岸田自然想、也需要摆脱安倍烙印，发挥自身影响力，壮大本派力量，提高识别度。但目前，党内仍有质疑的声音，岸田还是会和其他派系进行妥协，照顾到安倍、麻生等政治势力的感受。
廉德瑰认为，经此选举，岸田本人及其政权赢得一些底气。自民党单独达到261席，取得众议院“绝对稳定多数”，可确保众议院十几个专业委员会的委员长、一半委员由自民党出任，基本能主导众议院的议程安排。
不过也有评论称，干事长这样的高阶官员在大选中折戟，会对岸田的领导能力造成冲击。自民党内要求改组内阁和党领导层的呼声可能会高涨。甘利明已表明辞职意向，自民党可能再次面临高层“洗牌”。
其二，保守格局维持原状，修宪势力仍占据三分之二议席。
修宪势力是自民党、日本维新会、公明党等主张在宪法中添加内容的议员总称。本次选举前，修宪势力合计超过众议院三分之二议席310席。如今，修宪势力尽管构成有变化，但基本维持了推动相关议程所需的310席。
廉德瑰说，日本维新会席位增加3倍，众议院在推动修宪问题上的条件仍然具备。但内部仍有较大分歧，是否推动修宪仍需观察。一是自民党内不是所有人都赞成修宪；二是公明党对于修改宪法也是有条件的，不反对修改其他普通条款，但反对修改关键的第9条；三是首相不再是积极主张修宪的安倍，岸田在这一问题上目前没有表现出积极推动的态度。
陈子雷指出，从这次选举看，保守势力维持势头。日本修宪力量在众议院席位超过法定门槛，推动修宪的障碍继续消除。自民党、公明党和日本维新会三党如何合议就是另一回事了。
大船开往何处
自民党在竞选时提出，将制定数十万亿日元规模的新经济对策。岸田承诺，将推出以加薪为基础的“新资本主义”。一些选民怀疑，岸田政权能拿出多少干货，其“论功行赏”的内阁组成与前任相比“新”在何处？
随着大选尘埃落定，岸田将在本月的临时国会上再次当选首相。他将驾驶日本这艘大船开往何处？
陈子雷指出，国内方面，如今虽身处首相之位，但岸田目前仍把握不了日本国内政治全局。党内如何运营，还要看其未来干事长的人选。他需要维护党内团结，平衡各方势力。未来一年，他有三大问题亟待解决：完全控制疫情，实现经济复苏，让民众切实感受到其再分配政策的效果。这三个目标都有难度，能否交出满意的答卷直接关乎自民党在明年7月参议院的选情，也将决定岸田政治生命的长短。
对外政策方面，岸田在4年外相任内一直采取两手策略，“翻脸”速度很快。对华关系可能仍是他手中的“一张牌”，怎么打取决于日本国内政治社会稳定与否。他不会拿维护外交关系来牺牲个人的政治前途。他能否真正释放改善对华关系的善意，值得关注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