来源：解放日报
作者：安峥
像往常一样，日本首相岸田文雄9日晚在众议院议员宿舍中过夜。与往常不同，他在10日举行的第206届特别国会上得到崭新头衔：日本第101任首相。当晚，新一届岸田内阁正式起步。岸田心腹、前文部科学大臣林芳正出任外相，其余19名阁僚“官居原职”。分析人士认为，完成此次组阁意味着岸田政权实现“真正意义上的起航”。
投棋布子，新外相的选择意味着什么？内忧外患，新内阁的施政重点会有哪些？左摇右摆，日本在对华政策方面将作何选择？
人事布局“守正出奇”
刚刚过去的10月，日本政坛波涛汹涌。岸田在10月4日当选第100任首相，10天后宣布解散众议院，堪称日本宪政史上最短政权。他领导的自民党在10月31日的大选中出乎意料地赢下众议院绝对多数席位，并控制各众议院委员会。如今，随着岸田再度出任首相并组成新内阁，日本政治似乎正走向新的平衡。
日媒称，这一刻值得岸田庆祝。在党内保守势力反对的情况下，岸田坚持自己的选择，任命派系盟友出任外相。这是菅义伟在任内从未做过的决定，也显示出岸田大选归来愈发自信。
“外相的任命出乎一般人意料。”复旦大学日本研究中心主任胡令远指出，林芳正是“岸田派”座长、岸田亲信，但不被前首相安倍晋三认可。两人同处山口县选区，但并无往来。安倍认为，有比林芳正更合适的外相人选，如前防相小野寺五典等。鉴于自民党仍处于安倍—麻生体制下，为确保明年7月参议院选举的胜利，岸田本应稳妥行事，但他展示了自己的平衡术。一方面，他给足安倍面子，第一届内阁“原班人马”继续留任，财相、防相等关键职位仍掌握在安倍和前首相麻生太郎的控制之下；另一方面，他不顾安倍的不满，坚持任命林芳正，渴望有所作为。
事实上，岸田的人事布局从10月31日大选结束便已开始。当时，时任自民党干事长、“麻生派”人物甘利明在小选区意外落败，随后请辞。岸田有机会摆脱安倍、麻生束缚，自行任命干事长。他向时任外相茂木敏充发出邀请，自己则兼任外相。外界解读，岸田选择茂木，不仅因为两人志趣相投，曾在安倍内阁中共事，都在“派阀政治”和“政治新风”间游走，更重要的是，如此一来，内阁将产生空缺。外相这个知名度、重要性兼具的职位，有机会打上岸田自己的烙印。
“从更远的角度看，岸田这次任命也有长期执政方面的考量。”胡令远说，眼下，日本外交面临较大挑战。日美、日中、日俄、日欧等几个大方向进展有限。岸田曾担任4年外相，若想对安倍外交进行整体修正，就必须找到得力助手。反之，开拓更理想的外交局面也能为国内施策营造良好环境，为长期执政保驾护航。
外交学院国际关系研究所教授周永生认为，这次人事安排表明，安倍对岸田的影响仍在，但岸田不可能完全受制于人。担任首相后，岸田开始公开批评“安倍经济学”只是让大资本受益，没有照顾到中小企业和普通民众的利益。可见，岸田在势力稍巩固后，不惮与安倍拉开距离。不过，他表现出相当大的平衡能力和忍耐能力。组建第一届内阁，岸田格外照顾安倍、麻生势力的利益，没有把自己派系作为最主要的提拔对象。这次任命可能反映出其在对华外交上的一些考虑。
未来施政重点何在？
自己挑选干事长，又在内阁中拥有盟友，众议院选举后的政治局面似乎对岸田有利。但舆论认为，疫情、经济、外交、修宪……岸田内阁的重要课题堆积如山，现在远远不是可以松一口气的时候。
胡令远认为，对岸田来说，明年的参议院选举萦绕于心。自民党在众议院选举中得到选民的基本信任，岸田政权的总体面貌较安倍时期有所改观，但如何在参议院选举中止住席位下滑势头，避免可能出现的“扭曲国会”，对于岸田政权站稳脚跟、长期运营都至关重要。
“选举的关键在于民心，岸田必须做好几方面的平衡。”胡令远概括道，疫情防控、党内稳定、改善民生、外交应对。近几年来，“安倍经济学”带给民众的实际获得感较稀薄。岸田提出“新资本主义”以安抚一些低收入阶层，表现出更多向普通民众倾斜的趋势。他想通过收入分配的再平衡，获得民众信任。此外，岸田继承了菅义伟政府在数字经济方面的一些主张，这对于经济长期发展具有战略性影响。至于修宪，岸田在选举阶段作出一些表态，但主要为了争取右翼支持。目前它还不是岸田内阁的关键选项。
有日本官员猜测，岸田可能会采取与自民党重要派系“宏池会（岸田派）”创始人池田勇人类似的治国理政之策，即把经济发展作为中心任务，实施温和的外交政策。
“日本经济最主要的难题是发展动力不足。”周永生指出，少子化、老龄化使其国内市场每年都在萎缩。要想启动国内市场，就必须进行大规模改革，包括增加底层民众、普通职员、中产阶级收入等。但这样一来，往往需要拿大资本、大财团开刀，就会造成日本精华力量遭到压制和打压。因为大资本、大财团可以说是日本经济发展方向的引领力量。因此，这是一个矛盾和悖论。岸田内阁不太可能扭转局面。
正因如此，周永生认为，岸田内阁能做的就是抛出一些吸引眼球的短期举措，踢好“头三脚”，让民众对其政策起效抱有预期。从这个角度看，现在还不敢说非常看好岸田政权。从菅义伟开始，日本已出现“短命内阁”的新走向。岸田内阁大概率会步其后尘。如果“头三脚”踢得好，并能保持势头，岸田内阁也有成为长期内阁的可能性。
稳健处理对华关系？
从第一届内阁增设“经济安保担当大臣”，到如今“钦点”林芳正为外相，岸田在处理对华关系时的延续和改变，引发外界关注。
“经济安保担当大臣”主要负责涉及国家经济安全的重大项目、技术的审批，被视为服务于美国印太战略的“综合对华部”，无疑会对中日关系产生冲击。但与此同时，作为温和派政治家、日中友好议员联盟会长，林芳正获任最高外交官，又给岸田内阁的对华政策留下遐想空间。
两位专家都认为，岸田内阁在处理对华关系时将体现出稳健取向。
“一方面，无论首相还是外相，一些言辞举动会继承安倍和菅义伟政府的强硬一面；但另一方面，岸田政权也会表现出平衡。岸田和习近平主席通话时谈到，构建建设性的、稳定的中日关系。”胡令远说，理由大致有几点。
首先，这是岸田的性格以及过去几十年政治作风的总体倾向。他可能会因为选举等特殊情形作出改变，但一旦站稳脚跟，还是会采取稳健的施政方针。
其次，岸田面临压力。对内，他在安倍—麻生体制下脱颖而出，成为党首和首相，无论如何仍要顾及上述两派，以及日本社会整体的保守倾向。对外，他仍要看美国的眼色。设立“经济安保担当大臣”，未必完全是岸田的想法，带有配合美国的明显意图。鉴于日美同盟关系，日本必须在关键敏感的高科技领域与美国同步，对中国进行制衡。
再者，林芳正是日本国内对华态度最友好的政治人物之一。与安倍和菅义伟时期比，岸田内阁可能会是一届相对容易打交道的日本政府。不过，林芳正对美国事务也非常熟悉。
最后，从日本的国家利益来说，制定稳健的外交战略也对日本有利。
“中日关系大体上会走在稳定的道路上。”周永生说，林芳正是日本高层中的“知华派”，很有资历和见地。总体而言，这次任命对未来的中日关系是一个积极因素。但两国关系能否改善，会有多大程度改善，还取决于两点，一是日本国内右翼势力的活动能量，二是中美关系的状态。如果中美关系向好的方向发展，中日关系、日本国内对华情绪都会受到相应影响。
